纽约恐袭｜当IS在中东节节败退时，它会在美国掀起波澜吗

美国当地时间10月31日下午，纽约市曼哈顿下城发生小型卡车撞人恐怖袭击事件，导致8人丧生、10多人受伤。纽约州长安德鲁·科莫在发布会上说，目前看来这是一起“独狼”式袭击，没有迹象表明有更大规模的袭击图谋。 此次恐袭的嫌犯赛波夫（Sayfullo Saipov）2010年从乌兹别克斯坦来到美国，目前持有合法的美国永久居民身份。警方在涉事的卡车中发现了一张便条。嫌犯用英文在便条中写道，他以极端组织“伊斯兰国”（IS）之名发动了袭击。 此次恐袭正值西方节日万圣节，又是发生在曾经历“911事件”的纽约，这一时间、地点的选择意味着什么？恐袭的发生是否会使特朗普提出的、又屡屡遭挫的“旅行禁令”出现新的动向？当IS在中东逐渐消亡之际，美国及全世界所面临的反恐形势又将发生怎样的变化？澎湃新闻“外交学人”邀请相关领域的专家就这些问题做了解答。 专家简介（以姓氏拼音顺序排名）： 李泉：武汉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 李伟建：中国中东学会副会长、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西亚非洲研究中心研究员 韦宗友：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教授 余建华：上海社科院国际问题研究所副所长、非传统安全中心主任、国际安全学科创新团队首席专家 为什么是万圣节和纽约？ 韦宗友：袭击者选择在万圣节之夜及纽约这样的时间与地点，就是要最大限度引起轰动，激起美国民众的恐慌心理。此前美国国内枪击案不断、民众对国内安全状况已经倍感担忧，此刻袭击者选择在纽约这样的金融大都市及911恐怖袭击的受害城市作为目标，无疑进一步加剧民众对安全及恐怖袭击的担忧。 李泉：这次恐袭的直接影响只局限于纽约市，包括加强对传统庆祝活动的安保。间接影响在全国层面会在一定程度上冲击节日气氛，普通民众对安全的疑虑和讨论会增加，但不会影响日常生活秩序。 对“旅行禁令”和移民政策的影响 韦宗友：这次的袭击者来自中亚、且有与“伊斯兰国”（IS）牵连的线索，这会进一步收紧美国的移民政策，也为特朗普政府采取更加严厉的打击非法移民和实施“旅行禁令”提供了新弹药。今后美国的移民政策和旅行签证政策只会越收越紧。 李泉：恐袭后特朗普的第一反应是下令国土安全部更严格地实施对移民申请的审查，暂时没有扩大“旅行禁令”的动向。“旅行禁令”出台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效果，主要是特朗普回应其支持者的诉求。从本次袭击者的原籍国是乌兹别克斯坦并且已经在美国生活了6年的情况来看，现在扩大“旅行禁令”也不是有效地应对措施，美国没有办法禁止所有穆斯林国家和本国的人员来往。而且前一段时间破获的预谋恐袭案的成员是由非穆斯林国家进入美国的。 余建华：这次袭击对“旅行禁令”一定会有很大影响。禁令本是特朗普一意孤行地要推行的，在国内也有很大的支持面。这次袭击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证明特朗普是对的。而“旅行禁令”的对象也有可能从穆斯林国家扩大到一些中亚国家。 美国社会会因此进一步撕裂吗？ 韦宗友：这次恐怖袭击无疑给特朗普及右翼势力提供了反穆斯林的更多口实。在很多右翼分子看来，美国与中东伊斯兰极端势力的斗争，实际上是一种文明战争，是基督教对穆斯林宗教极端势力的战争。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也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斗争，美国必须全力以赴，直至将这些宗教极端势力和恐怖分子完全消灭为止。这种做法及伴随的辩论及政策举措，无疑会对生活在美国的穆斯林人群构成更大的困扰，甚至引起他们的反弹，从这种意义上说，这次恐怖袭击会进一步撕裂美国社会的种族与宗教裂痕。 李泉：类似袭击如果进一步增加，将会加重美国国内保守派对穆斯林的负面看法。但在政策层面美国目前仍然会避免将问题泛化，会继续维持一个外松内紧的局面。在内部情报收集和监控方面加大力度，但在外部社会层面则注重防止激化不同群体的矛盾。 死而未僵的IS与反恐形势 韦宗友：IS目前在中东已经呈现日落西山颓势，但这并不意味着中东的恐怖主义会就此消亡或偃旗息鼓。他们会以各种其他方式死灰复燃，包括恐怖分子以小股势力分散到世界各地，渗透美国和西欧等国，趁机实施独狼式或小规模恐怖袭击活动。不过，鉴于美国国内反恐措施已经实施多年，在信息收集、可疑人员监控及收紧来自可疑地区的移民措施，今后美国国内发生较大规模恐怖袭击的可能性不大。这些小股恐怖分子更有可能在西欧等反恐措施相对疏松国家借机实施。 余建华：IS成建制、大规模的武装力量已溃散。它今后行动将转为报复性的恐怖袭击，袭击对象除了中东国家的现政权之外，重点是针对美国、俄罗斯和西欧国家，这些国家今后可能将面临更零散的、更疯狂的独狼式恐怖袭击。IS近年招募了两三万外国人前往中东参加所谓的“圣战”，在IS衰落之际，这些人的回流将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也是各国都在严格防范的事情。就美国而言，自“911事件”以来，美国本土很少发生大规模的恐怖袭击，可能在防范上也有些松懈，这次的恐袭可算是给美国的反恐敲了警钟。而特朗普也会更坚定其“美国第一”的信念，将投入更多精力、财力加强美国的国土防卫。美国的严加防范将会增大极端分子进入美国的难度，那么通过网络来蛊惑美国本土的潜在的极端分子、加速他们的极端化，就会成为一个重要的手段。 李泉：目前还看不出IS有能力直接组织、指挥人员从外部进入美国展开袭击。美国面临最大的挑战是由已经在其境内长期生活的人所开展的零星的，游击战式的恐怖袭击。这点从去年奥兰多夜总会的枪击案中就已有端倪。从反恐措施上看，美国会继续加大对特种部队的投入，增强其在全球特定地区遂行小规模特种作战的能力。问题在于由于美国的反恐战略和其地缘政治战略已经难以分别，所以今后一段时间其国内和国外两个反恐战场仍然会使整个安全部门疲于应对，难以找到根本的解决之道。 李伟建：在IS势穷力蹙之际，认同其理念的极端分子的恐怖活动短期内会在世界各地有一个反弹，不仅在美国会发生恐怖袭击，其他国家也可能会有。但是，从长远来看，极端势力整个的发展趋势是会越来越衰微的。因为大环境已经发生了不利于极端思想生存的变化。中东地区经历了伊拉克战争等战乱和动荡，给极端思想提供了生长的土壤。而现在中东国家如伊拉克、叙利亚已渐趋稳定，转向乱后治理。很多国家现在也已经开始从各方面加强对IS的打击。而纽约的这次恐袭，也会促进世界各国就反恐问题达成共识。 余建华：通过这次事件进一步来看美国未来的中东政策的话，特朗普政府固然不会像小布什政府那样在中东发动大规模战争，也不会像奥巴马政府那样在中东无所作为。他会在中东展开有选择、有重点、有限度地对类似IS 这样的极端势力进行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