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跃案的母亲移民夜读丨我那吵了56年的“怨偶”父母

许多人看了以“离家出走”的苏敏为原型的电影《出走的决心》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跟身边的人挂上了钩，或觉得主角是自己的家人，或干脆觉得就是自己。影片太会了，把婚姻生活的艰难活灵活现地呈现在观众面前，让人本能地代入。 我脑中想到的，是我的父亲和母亲。 和许多老年夫妻一样，我的父亲和母亲是一对怨偶。在他们长达56年的婚姻之中，争吵多于交谈，面红耳赤多过和颜悦色，相互误解多于理解宽容。在我的记忆中，他们和平相处的时间是以秒来计算的。我十七岁第一次领工资，就拿出一半的钱，逃出家在外租房居住，大抵与此有关。 我曾不只一次地分析过父亲与母亲这水火不容的婚姻关系。说起来，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非常不错的人，父亲勤劳、顾家，每挣一分钱都会拿回家，且从不会犯男人最容易犯的那种错误。在我的记忆中，他几乎从没有和母亲之外的女人连续说过五句以上的话，更不要说做更过分的事情。 母亲也一样，勤劳、慈爱、热心助人，且乐观大方，几乎把全身心都扑在家里，里里外外勤劳操持。周围邻居个个都真心说她是个好人。 但两个单独的好人放在一起，便充满了危险。他们每次硝烟四起的战斗，起因有时是因为子女的教育问题，有时是因为晚饭吃什么，有时则是因为争电视应该放“五集连播”还是“开门大吉”。但我觉得这些都只是表象，他们关系不好的根源，就是和《出走的决心》里男女主角之间同款的原因。 我一直很固执地认为，父亲和母亲之所以浑浑噩噩地吵了大半辈子，主要是因为母亲喜欢听好听的话。这本是许多女性共有的天性，特别是这些好听的话来自老公或恋人时，更有特别的意义。 但可怕的是，我的父亲是一个天生的“好话盲”，他几乎不懂得赞美别人，特别是他的妻子。在他看来，对一个人好，应该是默默无声地付出。事实上，他一直也是这么做的。他可以将工资全部交回家，可以在家庭最困难的时候，出去兼几种差。我确信，如果母亲生病需要换身上的任何零件，他都可以眼睛不眨地让医生来割。 但问题是，他唯独说不出一句他认为肉麻而母亲觉得必不可少的夸奖语言，他甚至觉得那是渣男的特征和作恶工具。当然，比起一些男人对妻子的习惯性否定，这还是要好得多。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8岁那年，父亲去兼差，每晚深夜才能回家。母亲觉得他忙累一天，回家时又冷又饿，非常可怜，就每晚炒好菜备好酒，用热水温在锅里，等他回来。要知道，母亲也是在每天工作十多小时之后做这些的，她多希望父亲吃得心满意足，并真心地夸一句。 但父亲吃完喝完，把加班的工资交给母亲就睡了，母亲很失望。一连几天如此，母亲有些按捺不住，就连暗示带提醒地问他：“有老婆还是不错的吧？” 不料，父亲竟横空冒出一句：“其实我这个人无所谓！” 我敢打赌，他想说的是：“你一天忙累了这么久，该早点休息，我吃不吃夜宵都无所谓！”但该死的是，他对语言太过节俭，以至于此事成为母亲半辈子来每次吵架都会忆苦的一件罪状，每每提起，必咬牙切齿。 母亲和父亲，在未来的日子里，大概还会吵下去。每当他们争吵的时候，我都恨不得像《大话西游》的结尾，如孙悟空原神出壳钻入夕阳武士体内那般，钻入父亲体内，把他这辈子欠母亲的赞美语言，一股脑不含糊地全说出来。 还好，父亲还没说过：“你就是不明事理”“你就是懒”之类的诛心之语。如果那样，就补无可补了。